肖振华：与进取同桌

邻家姑娘是小学老师，正为新学期学生座位的安排叫苦不迭。现在每间教室的中间二三排，有了“黄金座位”之美称，引得不少家长为此争相角逐，满耳哗然。靠前居中，当然不错，听课看黑板不吃力，举手获发言机会多，在老师眼皮底下，学生也会更自律，于是在一些人看来，这七八个座位仿佛是一条滑行道，是通往将来人生C位的起飞点。

我们读书的时候，一个班级有50多名学生，安排座次的凭据多为身高，矮个居前，高个在后；双人课桌，分为四列，每周整列自左向右轮转一次。此外，成绩优的和差的同桌，互帮互学，好动的不和好学的为邻，减少影响。老师一锤定音，学生按部就班，家长们根本不清楚，也不关心自己孩子的座位。读小学时，班里最后一排有个学习委员，视力不好，老师知道后让他换到前面，但他执意不肯。几十年后同学相聚，他的同桌说出了其中缘由，因为每次测验考试，他都要“参考”学习委员的答案，如果换成别人，话不投机，肯定要交白卷。“学习委员”现在是一家公司的总裁，董事长正是当年的“同桌”。现在他们的孙辈也进小学了，董事长认为，与其挑选“黄金座位”，不如寻找“黄金同桌”。总裁笑道，我是在“陪太子读书”。董事长反驳说，你经常在课桌上堂而皇之地看小说，哪回不都是我为你“站岗放哨”？同桌是人生最早的友情播种地，相互依赖，彼此唱和。

到了大学，很少有“明天你是否会想起”的同桌了，没有固定座位，不同课程会安排到不同的教学楼和教室上课。那些拿着书本，淡定地坐在前排的，是心无旁骛；而进了教室往后面钻的，往往心不在此。大家心中都有这样一幅座位图:中间居前的是学霸区，两旁的为普通百姓区，中间往后的属八卦聊天区，最后排靠门的则是迟到、早退区。

社会上也有一种普遍现象，参加会议，或者培训学习，除非排好座次，贴上标签的，总是喜欢从中间部分往后坐，与世无争，超然物外。其实坐在哪里只是个形式，最重要的是“前排意识”，一个人要保持积极主动的学习心态，是能从身体语言读出来的。据说村上春树在学习英语的课程中，永远雷打不动地坐在前排，背诵单词，研究语法，后来他翻译出版的其偶像、菲兹杰拉德的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，英语水准用“精通”二字都难以涵盖。

我孙子就读的小学，是一所私立双语学校，那次因下雨去教室里接他，第一眼疑似走进了会议室，课堂里竟然没有课桌，学生们宽松地围坐在一张很大的方形台面，呈U形分布，老师独处一端，身后是长幅黛绿色玻璃书写板。询问后才知，这种座位方式，可以为学生提供更多的交流和互动空间，促进合作和学习的氛围。当然这也是因“人”制宜的，若干年前学生多、教室小，臂膀相挨，只能统一模型。时空变迁，芬兰有个教育组织，统计了2023年全世界100个教育创新案例，发现其中有三分之一的学校，进行空间重建，课桌的安排有工作站排列法、组中有组排列法、臂章式V形排列法……五光十色，各显其能。

去年在伦敦，跟随一辆旅游大巴游苏格兰，车上前三排座位视野好、不颠簸，但是有价出售，每天10英镑，掏钱入座，且不论是否合理，确实也排除人为的争抢，为人老体弱、容易晕车者提供了帮助。而反观课堂的前三排，所谓“黄金座位”，其实成色不足。有道是“心中若有桃花源，何处不是水云间”，学生的成绩好坏，并不取决于坐在哪里，而是取决于孩子本身所拥有的优秀品质，比如自律、主动、专注、积极等；当然在一定程度上，也取决于家长自身的“前排意识”。

邻居老师告诉我，关于学生座位编排还有“指导意见”，倡导“阳光排座”。这或许能安抚旁座侧位的一些家长，但此乃治标之举。还是要让孩子们知道，最重要的是与自律、专注和进取同桌。